姜潮云有很久没写字了,一提笔还有些生疏。
写毛笔字对腕力的要求比较高,一些刻苦的学生会在手腕上绑沉重的沙包以达到锻炼的效果,这样日久天长,才能写出遒劲有力的字。
姜潮云小时候还能跟上这种学习进度,但越大,他的精神和体力都难以跟上,慢慢的,也就荒废了。
现在动动笔,字迹不仅没以前那般飘逸灵动,反而有些歪歪扭扭不是那么好看。
姜潮云看了一会儿,将纸揉成团丢了出去。
纸团滚到寒江穆脚下便停了下来,他弯腰,将那个纸团捡了起来。
姜潮云看见他,有些吃惊,“你怎么能擅闯主人的书房?谁家护院有你这么大胆的!”
他吃惊之外,又有些困惑慌张,他感觉寒江穆越来越大胆了,以前好歹还恪守礼仪,没有做出擅闯他房间的事情,现在呢,又是擅闯书房,又是动不动眼神威胁他。
反了反了,他明明也没有对他有什么好脸色,为什么他还一个劲的往他面前凑?
寒江穆打开那个纸团,垂眸看了看,轻声道:“少爷的字,就这样?”
姜潮云这下微微有些羞恼,“你这个莽夫,你看得懂吗?”
寒江穆掀起眼皮看他,唇角微微翘起,“我当然看得懂。”
姜潮云大步走过去,伸手去抢寒江穆手里皱巴巴的纸,然而寒江穆抬起了手。
姜潮云再一次感觉到了寒江穆的高大,明明年龄和他相仿,个子却比他要高了大半个头,手臂也长,他就是踮起脚尖,也未必够得着他的手腕。
姜潮云明明知道,也看见了寒江穆眼里隐约的笑意,他抿了抿唇,还是踮起脚尖去抢那张纸,因为重心不稳,另一只手还无知觉地攥住了寒江穆胸前的衣襟,“你快还给我!”
寒江穆垂眸看他,能看见他因为说话而若隐若现的细白贝齿,还有那泛起红晕的脸颊,鲜美动人,像一颗成熟的桃子。
寒江穆喉结滑动了几下,眸光深邃,微微地低下了头。
姜潮云没察觉到他的眼神变化,他脚尖紧绷,目光全落在寒江穆手里的纸上,抢了一次两次没抢到,正要发脾气的时候,他看见寒江穆的手臂微微弯曲,纸与他的手指距离近在咫尺,不由得眼睛一亮,再次踮起脚尖,要将那纸抢到手。
然而也正是这个时候,一个柔软的、炽热的东西轻轻地擦过了他的额头。
姜潮云的手顺利地捏住了那张纸,松开了寒江穆被他抓得满是褶皱的衣襟,又退后了几步,有些惊疑不定地伸手摸了摸额头。
额头被触碰过的地方还有些发麻发烫,姜潮云目光落到寒江穆身上,脸色有些难看地问他:“你刚刚哪里碰到我了?”
寒江穆语气平静地道:“少爷,我怎么敢碰你。”
姜潮云声音提高了几分:“你刚刚碰我了!”
寒江穆伸手指了指自己薄薄的嘴唇,低声道:“是少爷碰了我,少爷用额头碰了这儿。”
轰的一下,姜潮云脸色红透了,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起来,“我、我碰你?你胡说,明明是你故意的!”
他真的有点气恼起来了,这个寒江穆太大胆了,“你这个莽夫,我不想再看到你了!你快点出去!”
寒江穆却没听他的,他走到书案旁边,若无其事地说:“少爷是要给老夫人抄佛经?”
姜潮云说:“不关你的事!你快点出去!”
寒江穆看他胸脯起伏剧烈,知道他是气得狠了,语气轻缓了几分,一脸凝沉地说:“少爷,若你觉得亏了,我可以碰回来。”
姜潮云:“……”
他这样若无其事,姜潮云都有些怀疑自己大惊小怪了。
但是被寒江穆亲了是事实,这姓寒的,得了便宜还卖乖!
姜潮云手按住胸口,努力地平复了一下心情,才说:“寒护院,你未免也太放肆了,我好歹是你的主家,你总是不听我的话是什么道理?”
寒江穆不说话,拿起姜潮云放下的笔,在纸上写起字来。
姜潮云看他不理他,踌躇了一下,走到了他身边,目光落到了他面前的白纸上,有些惊讶地张大了眼睛。
只见纸上的墨字力透纸背,锋芒外露,宛如刀锋逼至眼前,凶戾又蛮强,看得姜潮云一下子噤了声。
都说一个字能体现出一个人的性格心态,姜潮云的字便是秀气圆润,充斥着一股安详柔美,姜瑜陇的字遒劲有力带着一股少年意气,能看出无限的野心,而寒江穆的字,充斥着一股霸性和攻击性。
但凡稍微有些见识的人,看了这个字,都不会觉得他是一个普通护院。
姜潮云是早就知道他是皇子,但仍然不知道他连字迹都这么……这么充满震慑人心的味道。
寒江穆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,“少爷觉得我的字如何?”
姜潮云声音小了起来,有些尴尬,也有些惧怕,他硬着头皮违心道:“……也就这样,你还得多练练。”
寒江穆说:“是吗?”
姜潮云没敢说话。
他私心里都觉得寒江穆这一幅墨宝都能贴到大门上辟邪了,但他明面上是不可能夸寒江穆的。
他不能再跟他有任何亲近下去的可能。
寒江穆见他不说话,也没有在意,他坐了下来,重新翻开一张纸,将案上的佛经揭开,提笔替姜潮云抄了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