虽然荀子阳说是正常现象, 但姜潮云想到上辈子就是七窍流血死掉,心里难免觉得恐慌。
这种恐慌又是不能与人说的,只能憋在心里。
姜潮云晚上又做了一个梦, 说来古怪, 他刚重生的时候总是做一些寒江穆已经当上皇帝的梦,和寒江穆接触渐渐密切以后,便没有再做过那种梦了。
然而现在他又做起了这种梦。
说是梦, 姜潮云其实觉得更像是魂魄出窍,因为他总觉得那种身临其境的感觉并不太像是普通的梦境。
之前寒江穆看他的时候他都有一种皮肤被对方目光割伤的感觉。
因为重生这个事实在前, 他也很从容地接受了自己魂魄出窍的这个猜测。
这一次的梦境,却不同以往, 他站在一个尘土飞扬的官道上, 一睁开眼睛,迎面刚好飞驰过去一辆马车,姜潮云吓得后退了几步,然而马车从他面前穿了过去。
姜潮云捂住胸口,回头看去, 看着那辆马车消失在视线之中。
他抬头看了一眼,头顶上太阳很晒,他仿佛也能感觉到一丝灼热的温度, 周围一丝人烟也无,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,又不想呆在原地不动,便挑了一个方向,慢慢地走。
走了很久,姜潮云都觉得有些累了,见这条官道简直像看不到尽头一样, 便原地找了一个草丛坐了下来,想着等到自己醒过来就能从这一望无际的官道离开了。
然而就是这个时候,他看见身后的草丛发出了窸窣的声音。
姜潮云回头看了一眼,并没有当一回事,然而那草丛里持续地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。
姜潮云心里一跳,顿时打起了嘀咕,他伸手要去拿旁边的石头去丢草丛,然而手从石头上穿了过去。
姜潮云一怔,想起来他现在是在“做梦”。
既然是在“做梦”,那他也没什么好怕的了。
姜潮云鼓起勇气,起身走了过去,那草丛并不高,只到姜潮云的膝盖处,但也能遮掩住一些小型的动物,姜潮云捂着胸口踩进草丛里,伸长脖子去看,却不是什么他想象中的猛兽,而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孩童。
姜潮云顿时松了一口气,然而等看清小孩的处境,他又提心吊胆起来。
原因无他,那孩童背上有一道很长的刀伤,鲜血喷溅出来,在他的衣衫上形成了大片血迹,现在似乎也还流着血,将他身下的草丛都染成了暗红的颜色。
姜潮云听到的窸窣的声音,是孩童爬行的声音所致。
如此人命关天的事情,姜潮云也着急起来,他伸手想要去碰这个孩子,然而手又穿了过去,他根本碰不到他!
孩童看不见他,浑身都散发着一种虚弱得不行的气息,手很努力地向前伸出去,想要继续爬行,他显然是知道如果不到官道上,没有人发现他,他就会死在这里。
然而力气越来越少,他根本没法支撑身体。
姜潮云心急如焚,在他耳边喊:“别昏过去啊,就两尺距离了,再爬两尺,你就可以到官道上了!”
孩童耳朵动了动,想扭头过来,却又无力地垂下去。
“喂!”姜潮云看他不动了,急的满头大汗,又跑到官道上,看有没有人过来,不知道是不是他的“梦境”听从了他的呼唤,就在这个时候,当真有一辆马车朝他们所在的方向过来了。
姜潮云一喜,连忙走到孩童身边,大声道:“有车来了,有车来了!别昏过去啊,还有两尺距离,就两尺了!”
孩童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,身体忽然涌起一股力量,迫使他脊背拱起,努力地向前爬去。
姜潮云一边在旁边替他呐喊助威,一边站起身来看那辆马车还有多久经过。
然而孩童没爬多久,就又虚弱地趴了下去,姜潮云低头一看,见他脊背上的血因为用力的动作重新涌了出来,浸湿了那灰褐色的布料。
姜潮云急得直跺脚,从小富贵窝里长大的他就没见过这么鲜血淋漓的画面,一面觉得感同身受地疼痛起来,一面又为一条性命即将在他眼前消失感到恐慌急迫。
他再次伸手过去,想将那孩童抱起,不出意外地说又穿了过去。
“再加把劲啊,还有一点距离啊……”姜潮云的声音里都带上了几分哭腔,“明明只有一点点距离了,你自己再加把劲就能到官道上了,我没法帮你。”
姜潮云这么说着,眼睁睁地见马车已经逼近,只差几息功夫便要越过他们两人。
姜潮云再次低头看那个孩童,不忍心再看了,他背过身去,捂住脸,已经开始想要从这个“梦境”脱离了。
他在这里什么都不能干,如果真的是梦也就罢了,但现在他的鼻间都好像能嗅到那个孩童身上浓重的血腥味,如此真实的五感,又怎么可能是梦?
就在姜潮云如此慌乱的时候,耳边传来一声“吁”的吆喝。
姜潮云一愣,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去,却是那辆马车恰恰好在他们两人所在的正前方停了下来。
“宝宝啊,是不是想上茅房啊?”一个温柔的女声从马车内传出来,隐约有些耳熟。
“想,想尿尿。”回应女声的是很稚嫩的童音。
马车内走下来一个丫鬟,将马车放好凳子,先是抱下来一个五六岁的小孩,又扶着一个妇人下了马车。
姜潮云只感觉一阵晴天霹雳,原因无他,这个出现在他面前的妇人赫然长着一张和他娘一模一样的脸,只是比他娘更年轻,脸颊圆润润的,皮肤也更加光滑……
不,这应当就是他娘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