像是这个房间,此时正矗立在一条河流的身侧。
“这还带音效的啊?”
安律师嘿嘿一小,
道:
“我猜猜,待会儿应该会有女人的声音传来。”
小男孩白了他一眼,道:“火还没泻完?”
“呵。”
“呜呜呜………………呜呜呜呜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”
女人的呜咽声传来。
“哒。”安律师打了个响舌,得意地伸手拍了拍小男孩的脑袋,继续道:“她该唱歌了,哦不,是唱戏。”
果然,
安律师话音刚落,
外头走廊那边就传来了“咿咿呀呀”的曲调声,女声嗓音悠扬婉转,很能打动人心。
“唱的是《红梅记》。”
安律师解说道。
“你居然也懂这个?”小男孩有些意外。
“再怎么样咱也是民国时的阔少好不?那会儿又没其他娱乐方式,听戏是必须的,再找几个或男或女的胭脂,捧她(他),再收了,跟养雀儿一样。”
一大一小两个人就这样躺在床上,
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,
像是在为走廊外的那个东西做着分解动作。
“她到底要做什么?”
小男孩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。
“不晓得,可能今儿兴致正好吧,想多唱一会儿,这唱戏啊,对于喜爱它的人来说,当真是入迷的物件儿,上瘾。”
小男孩伸手,把床头柜上当作装饰品的一个脸谱拿了下来,放在了自己的脸上。
这是一张红色的脸谱面具,和小男孩的脑袋比起来,显得有点过于大了。
“川剧这边,应该是还是变脸比较有名吧?”
小男孩问道。
“也不能这么说吧,其实,放在业内,是不会这么去讲的,但怎么说呢,对于广大对戏剧不是很了解和熟悉只是看个热闹的普通人来说,变脸,的确是最精彩也是最吸引眼球的。”
“是怎么变来着,有技巧吧?”
安律师嘿嘿一笑,显然是来了兴致,基本大部分人都有向枕边人展示抖落自己见识的冲动吧。
“这其实也很简单,早些年,脸谱是画在草纸上的,不是我们拿来擦屁股的卷纸,是古代的那种草纸。
嗯,具体是怎么弄的,什么样的,我也说不太清楚。不过现在大家条件都好了,应该普遍都用绸缎了吧。
就是一张张画上去,然后叠加整齐地放在了表演者的脸上。
每一张脸,都有一条丝线连接着,而丝线连接的位置,可能放在表演者的腰部或者袖口里,总之,看个人习惯吧。
然后变脸时,
根据节奏和场面的变化,
扯下对应的线,
再用动作和姿势去遮掩一下,
这变脸的效果,也就营造出来了。”
“那还挺简单的。”
“还是得看功夫的。”
“那外面的算什么,更高级的变脸?把这个宾馆里所有人,脸都变成一个样?都变成那个男人的样子么?”
先前安律师碰到了三个外卖小哥,都是一个模样,显然,那个模样,才是此时正在用的模板,而他们本人自己,其实根本就毫无察觉。
“应该算是很高级的变脸了吧,不过,随她玩儿吧,老实说,这腔调,拿捏得真好,有当初我去看那些名角儿表演时的感觉。
她只要不要乱发疯,在宾馆里上下到处杀人,就随她去吧,广场舞大爷大妈扰民也没见谁真的有办法去管治呗。”
小男孩撇撇嘴,
她不动手,
那她的脸,
是凭空变出来的?
“行了,睡觉睡觉,明儿还要赶飞机。”
“那你得先去洗个澡,身上有那味道,不好闻。”
“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,是我鼻子犯的罪,不该嗅到她的美,擦掉一切陪你睡。”
安律师一边唱着一边下了床,去了卫生间,先冲了个澡,然后一边擦着身子一边走到水池台这边。
“她到底什么时候结束,我想看会儿书,她有点吵。”
“这是艺术,懂么?艺术!
你都活了几百年了,别还是乡野村夫的调调,得懂得欣赏高雅,听听,人家唱得多好,《红梅记》唱完了,现在转《炮烙柱》,啧啧,咦呀呀呀…………”
安律师跟着哼着,同事拿出洗面奶擦脸,同时道:
“其实,咱书店里的那位老许,没去学唱戏真的是可惜了,那小身段儿,那眼神儿,那体态,啧啧,有几个能把持得住的?”
“他不化妆唱戏,也没几个能把持得住。”
“也是啊。”
安律师用水冲了脸,再拿起毛巾擦了擦,
而后,
他愣住了,
忽然沉声道:
“我觉得,扰民的人,得必须有人去收拾,影响别人休息,最缺德了!”
小男孩放下手机,疑惑道:
“不是欣赏高雅么?”
“扰民的高雅是另一种粗鲁!”
安律师气呼呼地走出了卫生间,
要去开门了,
因为刚洗脸时对着镜子,安律师忽然发现,
他原本帅气英俊有味道的那张脸,竟然也被换了!
他安不起,
还是要脸的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