司危凑近过来仰看着他,白净秀气的小脸上看不出情绪。她莹玉一般的手指轻轻抚上陆启明的眉峰,但动作间却毫无暧昧之气,有的只是纯粹的认真。她道:“我想到了,你有一双能够看穿规则的眼睛,对吗?就像有些人生就天眼一样。”
少女的指尖也如玉石一般微带凉意。陆启明微笑道:“可以这样理解。”
“真让人羡慕啊,”司危恋恋不舍地收回手,略带遗憾地道:“但是看来你现在看到的规则还是不够高深。你只能看到物质,却看不到时间、因果这些我更擅长的东西。”
陆启明点头道:“是啊。你说的那些我还不会。”
司危好奇道:“既然不会,那就无法阻止我……你怎么不急?”
陆启明道:“因为你擅长的东西对我影响都很有限,而且我以后仍有时间化解。但你没有了。”
司危无奈,叹气道:“你……还真是坦诚啊。”
陆启明一笑,做了个请的手势。
司危摇了摇头,缓声道:“没有人知道,其实那么多年我一直修炼着一门咒术。从修行的第一天就开始,直至我死去。这门咒术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,但是可以实现我死去之后的某些‘无关大局’的小愿望。你说的很对,死人的力量都是幻影,不能对你造成影响……但如果这个咒术是我在活着的时候就已经施下的呢?”
陆启明静静听着,没有说话。
长灵却是一瞬间想到了什么,眼睛倏然睁大,声音微微带着颤:“归葬?你修了归葬?”
司危道:“对。”
长灵脸色变了。陆启明看了她一眼,女子便低声解释道:“归葬是我们秦门最高深的咒术,必须以施咒者自身的生命魂魄作为祭品。以司危当年的修为,既已咒成,只要不发逆转天命的宏愿,所思所想必定成真。”
格泽却一时出神,对司危道:“你既然已用了归葬,为什么也不索性去咒死灵盟武宗那帮人,反而隐藏到今日?”他知道以司危的能力,归葬一旦发动,足以影响整个神域范围内的气运流转。
“我是想过。”司危点头,“但是诅咒永远不足以成为决定性的力量。不能一击毙命,那些又有何意义?”
格泽反问道:“难道用他身上还能更有意义?”
“当然。”司危叹了口气,神情略带着神往,“九代,可是有能力改变接下来一个衍纪的人啊。我若出手改变他身上的气运,无论是好的坏的,都比你说的那些更有意义得多……如果我能做到的话。”
格泽正饶有兴趣地点着头,毕竟虽然他应了陆启明,但站在旁边幸灾乐祸一会儿总还是可以的;哪知司危最后却加了那么一句。他不信道:“以你的能力还动不了他?”
“放心,”司危却不再理会格泽,转对陆启明轻快地眨了眨眼睛;这时她又有了些少女模样的纯真,“我会帮你保密的,不告诉任何人知道。”
陆启明与她对视,片刻后叹气:“现在我也猜不出你的意思了。”
少女微微笑了,道:“我修行了一辈子因果,才发现这种修行没有意义。它本来就在那里,是自然而然就会有的。旁人皆以之为神奇玄妙,其实不过是画蛇添足罢了。所以这次我不会再做那些。”
司危的身体渐渐发出柔和而清澈的光亮来,在混沌无边的世界中显得格外美丽。她拉住了陆启明的手,神秘一笑:“你没有感觉到任何威胁或恶意,对吗?”
陆启明皱了皱眉,道:“对。”
司危又道:“如果我说,此刻我要将属于我的一切全部赠予你,你不会拒绝,对吗?”
陆启明微怔,渐渐露出无奈的笑容,叹息道:“对。”
“你果然懂得。”司危显得有些开心。
她张开双臂轻轻环住少年,附在他耳畔低低说道:“每个人心中皆有两面。善不是全部,恶不是全部。旁人了解的你不是全部,你了解的自己亦不是全部。未来一团迷雾才算是真正的有趣,可惜我无法看到了。”
温柔静谧的光渐与陆启明相融,司危也在光芒中逐渐淡去。
“这份馈赠,既是我对你最大的祝福与诅咒。”
……
……